【专题报道】朝鲜人权状况是政治谈判的筹码还是障碍——联合国人权专家的解读

2017年是朝鲜半岛局势最紧张的一年，一度出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然而进入2018年，以朝鲜派出代表团参加在韩国举行的冬奥会为转机，朝韩关系和朝美关系迅速“变暖”。朝鲜也承诺拆除核试验场，将精力集中在经济发展上。政治局势的迅速变化使人们看到了朝鲜半岛和平的希望，那么一直备受关注的朝鲜人权状况在当前的气氛中是否也有所改善呢？联合国朝鲜人权状况特别报告员金塔纳最近在接受联合国新闻采访时对此进行了分析。请听黄莉玲的报道。

朝鲜长期以来是世界上人权状况最为恶劣的国家之一。早在2004年，联合国便设立了朝鲜人权状况特别报告员一职，对朝鲜的人权状况进行监督与报告。现任特别报告员金塔纳阐述了他对近期半岛政治局势和朝鲜人权状况的看法。

金塔纳:“作为人权特别报告员，我赞赏参与谈判的各方的努力。这不仅对于美国与朝鲜的关系，对于朝鲜与韩国的关系，都至关重要。朝韩两国自朝鲜战争以来的70年里都处于分隔状态，两国关系的改善非常重要。他们正致力于在朝鲜半岛实现无核化，致力于和平与繁荣，我们需要赞赏这些努力。与此同时，我有责任从人权视角对这些谈判和向前推进的进程进行观察。很遗憾，实际情况是朝鲜的人权状况仍然没有改变，该国的人权状况仍然非常严峻。”

鉴于朝鲜人权状况的严重性，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于2013年设立了朝鲜人权问题调查委员会，授权委员会调查在朝鲜境内发生的蓄意、普遍和严重侵犯人权的情况。

2014年2月委员会提交了调查报告，并得出结论：朝鲜存在蓄意、广泛和严重的侵犯人权行为。在许多情况下，侵权行为涉及基于国家政策的危害人类罪，主要肇事者是国家机构及其人员；委员会建议进行问责，包括由安理会将朝鲜局势移交国际刑事法院。

然而到目前为止，安理会并未将这一问题列入议事日程。

金塔纳：“现在安理会正在讨论有关朝鲜的另外一些问题，这就是由于朝鲜的核与弹道导弹项目而对朝鲜施加的制裁。目前安理会正在讨论是否要开始减轻制裁，或者取消某些制裁。所以现在我并没有看到在讨论中有这样的空间或可能性，去讨论是否移交国际刑事法院的问题。”

我有责任从人权视角对这些谈判和向前推进的进程进行观察。很遗憾，实际情况是朝鲜的人权状况仍然没有改变，该国的人权状况仍然非常严峻。---联合国朝鲜人权状况特别报告员金塔纳

尽管如此，联合国人权高级专员目前正在开展一个“问责项目”，并且任命了几位人权专家，评估朝鲜人权状况调查委员会收集的证据，并将证据进行保存，同时评估其他可能的问责渠道。金塔纳表示，这些渠道可能是一种特别法庭或其他形式。

金塔纳：“因此，就严重侵犯人权行为在朝鲜寻求真相和正义的可能性仍然存在。为什么这些问题不应当被掩埋？因为,在危害人类罪的问题上,只要正义没有得到伸张，就会对将来的过渡带来风险，就会对将来的和平协议带来风险。缅甸的例子就很明显，令人震惊。早在2012年，我当时还是缅甸人权状况特别报告员的时候，我就与其他特别报告员发出了警报：我们认为有必要在过渡背景下对统治缅甸40年的军政权进行审议，对那些犯下了危害人类罪行的人进行问责，否则将会出问题。不幸的是这种担忧已经发生了。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失败了，而当地的人民和社区遭受了最严重的暴行。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在朝鲜的问题上大声疾呼：请现在开始讨论人权问题，不要把它搁置在一边；或许由于这个问题非常敏感，一提到人权就有可能会导致谈判破裂，我们对此也必须实际一点，但我们需要以最佳的方式向谈判方传递人权的信息，促使他们将人权的概念纳入谈判。”

在过去的14年中，联合国一共任命了三任特别报告员负责监督朝鲜的人权局势。然而，不论是前两任报告员，还是金塔纳本人，都未能前往朝鲜进行时过访问。

金塔纳：“去年，2017年，有一位负责对残疾人权利状况进行评估的联合国主题人权特别报告员，我的同事卡塔丽娜·德班达斯（Catalina Devandas）访问了平壤。这是首次一位特别报告员前往朝鲜，当然议程比较狭窄，因为她只审视残疾人的权利状况。但这次访问非常有意思，也引起了很多的期待，大家期待着在这次访问之后，朝鲜当局会开始考虑邀请其他的特别报告员，邀请我去访问。但到目前为止，这还没有成为现实。因此，这也是为什么我非常强调要向朝鲜军政当局发出一个信号，促使他们与联合国的人权机构开展合作。我不断地试图接触朝鲜当局。但遗憾的是，朝鲜当局拒不与我进行任何交流。无论在纽约还是在人权理事会所在地日内瓦，他们不想与我进行任何对话或者会谈。”

虽然金塔纳和前两任特别报告员以及调查委员会的成员均未能进入朝鲜进行实地访问，但是他们通过对新近逃离朝鲜的人进行的访谈而掌握了大量的信息，对于朝鲜境内缺乏基本自由、人民的各项社会和经济权利受到限制以及系统性的歧视等方面的状况非常清楚。在所有这些问题中，最令金塔纳感到不安的是朝鲜的政治犯营地。

金塔纳：“调查委员会发布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报告，其中记录的最为严重的侵犯人权行为就是朝鲜境内的政治犯营地。现在我们对此并没有更多的信息，例如大概有多少人住在里面，管理营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系统，营地内囚犯的最基本需求，像食物、保健等等方面的情况是什么样的，我们并不清楚。这是一个黑洞。我希望那些与朝鲜进行谈判的各方能够明白，如果他们达成一项协议，宣布和平，那么他们将会开始与一个有着这种政治犯营地的国家做生意。对于我作为人权报告员而言，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关切。”

朝鲜政府已经宣布将国家的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人们期待着这种转型能够大大地改善朝鲜人民的生活水平。金塔纳对此表示了谨慎的乐观。

金塔纳：“我们最近得到的信息显示，特别是在朝鲜的首都平壤，有着非常重要的经济进步，有很多的建设活动，商店里有许多的商品，但是我们需要清楚的是，平壤的情况与农村地区的省份的情况截然不同。朝鲜领导人发展该国的目标非常重要，我对此表示支持，这意味着人们会有更好的生活，能够更好地享有经济、社会和文化权利。但问题是，在什么程度上，农村地区的人能够受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黄莉玲，联合国纽约总部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