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报道】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迈克尔·克雷默：加速新冠疫苗生产 每月或减少5000亿美元损失
健康及卫生
继美国辉瑞制药11月9日宣布与德国医药公司（BioNTech）共同开发的新冠候选疫苗能有效阻止90%的感染，美国药企莫德纳(Moderna)16日也宣布，其新冠疫苗三期试验有效性达到94.5%。这一消息似乎给处于新冠“疲劳”状态的民众和疲软的经济带来了一丝希望。那么，在试验出可用疫苗后，如何加速新冠疫苗的生产和分配，尤其确保在发展中国家的公平获取？这正是芝加哥大学教授、201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迈克尔·克雷默（Michael Kremer）最新研究的焦点。近期他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播客节目中分享了自己的观点。请听联合国新闻张立的报道。
迈克尔·克雷默是芝加哥大学哈里斯公共政策学院的经济学教授，研究领域集中于发展经济学。多年来，他一直在研究疫苗生产背后的经济学。
克雷默：“关于新冠疫苗试验的令人鼓舞的消息很多，但还有另一个障碍。即使有效疫苗出现后，通常也需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让有需要的人都能获得充足的疫苗。”
克雷默设计了“发达市场承诺模型”（Advanced Market Commitment），激励私营部门着手解决发展中国家的相关问题，并承诺如果开发出合适的疫苗，发展中国家将有足够的资金购买疫苗。该方法曾使发展中国家获得了数十亿美元用于获取肺炎球菌疫苗，挽救了数十万人的生命。
近期，由于全球对新冠疫苗的巨大需求，以及确保疫苗公平获取的承诺，尤其是对弱势群体的可获得性，克雷默鼓励企业在新冠疫苗获得批准之前，就加大生产能力，比如通过建设更多的工厂等方法，他指出，这是十分值得的投资。
克雷默：“在我们疫苗试验的结果出炉之前，加大生产能力建设实际上是值得的。原因是生产能力建设，建立疫苗生产工厂，这是一个非常困难和复杂的过程。因为这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如果要花六个月，那么如果我们等到试验完成后再加速扩大生产规模，可能会延迟六个月。新冠大流行仍在继续，人们正在失去生命，同时也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估计每个月的损失达5000亿美元。因此，以这种损失规模，对提前建设生产能力进行投资是值得的，即使特定疫苗只有相对较小的机会试验成功。”
然而，克雷默指出，对于企业来说，“这样做成本很大，而且非常耗时。因此，企业通常会等待。为什么要在疫苗可能不奏效的时候冒险投入所有的钱” 。
那么，如何激励或说服企业进行这样的投资？
克雷默指出，目前主要有两种措施激励和支持医学研究：用于大学实验室研究的前期资金以及资助机构的赠款；另一方面，公司开发出成功的产品并将其投放市场，这将带来可观的收益。数年来，正是这两种方法的结合带来了医学技术方面的突破性进展。这对新冠疫苗开发也是一样，但由于现在全球对新冠疫苗有着巨大的需求，研发工作需要更多前期资金和投入来扩大疫苗试验的范围和生产能力建设。
牛津大学詹纳研究所的科学家正在开发一种抗冠状病毒的疫苗。
克雷默指出，虽然目前对新冠疫苗的需求巨大，但很有可能是暂时的，因此为满足这一需求而建设的工厂可能在后期会被闲置，因此，生产方很难做出这样的投资。他建议，就像建设奥运会比赛场馆一样，政府直接为工厂建设提供融资，这可能是部分解决方案。
然而，新冠大流行造成经济停摆，各国已经投入了大量的公共资金进行财政纾困，那么政府还能负担对疫苗研制进行投入吗？
克雷默：“政府负担得起不这样做吗？估计显示，如果新冠大流行持续下去，全球每个月的经济损失达5000亿美元。在这种情况下，花费数十亿美元来确保一旦疫苗得到批准，我们可以生产和分发，并迅速满足人们的需求。哪怕我们能略为加速疫苗研发，或者相对提高疫苗奏效的概率，这也是一笔很好的投资。”
11月9日，美国辉瑞制药宣布，与德国医药公司（BioNTech）共同开发的新冠候选疫苗能有效阻止90%的感染。
孤立的疫苗生产将适得其反
目前，全球有50多种疫苗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其中12款疫苗进入了最后的第三阶段，包括 4款由中国研制的疫苗。克雷默表示，虽然各国似乎都希望在这场“疫苗竞赛”中拔得头筹，但很少有疫苗完全在一个国家内生产，这一行业的供应链遍布各地，“在每个国家或地区建立单独的工厂生产疫苗并试图实现完全的孤立，这将适得其反”。
克雷默：“中国和美国是疫苗生产的最大的两个参与者，也是两个对疫苗有最大需求的国家。中国正在研制灭活疫苗。这些疫苗可能会成功，而美国的高科技疫苗可能不会成功，也有可能是相反的结果。所以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经济学最基本的经验之一是国际贸易有着巨大的潜在利益。虽然许多部门需要在贸易中做出权衡取舍，但显然如果中国正在开发一种效果良好的疫苗，如果世界能够获得这种疫苗，我们都将获得巨大收益。相反，如果美国研发出疫苗，那么如果可以获得该疫苗，世界就会大大受益。因此，建立适当的机构以允许进行贸易和建立信任是很重要的。”
克雷默表示，虽然高收入国家更有能力进行前期投资，但这并不意味着发展中国家就被落下了。他指出，我们需要一个全球性系统和国际合作，以使这种提供前期资金的模式发挥作用。
克雷默：“我们需要一个全球系统吗？我认为，这方面的全球合作可带来巨大收益，而且我们绝对需要全球合作。让每个国家都认为自己可以研制出自己的疫苗，这是一种幻想。我们不知道哪种疫苗会成功。我们不想陷入只有美国国内制造商生产出疫苗的情况下，美国才能获得疫苗的境地，其他国家也是一样。如果各国可以自由订购它们认为最有可能成功的疫苗，以及价格最具吸引力的疫苗，那就更好了。然后，无论疫苗来自于哪里，都可以被各国使用。这就是国际贸易。它确实需要一些基本的国际合作，但是还需要更加协调的国际努力，例如，通过全球新冠疫苗机制（COVAX）。”
那么，发展中国家如何适应这种模式呢？ 这些国家投资能力极为有限，尤其面对当前的危机，发展中国家是否只能获得次优的疫苗，甚至完全被排除在疫苗研发生产之外？
克雷默：“国际社会为最低收入国家、低收入国家做出了努力，捐助方将购买（疫苗）或提供资助。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就此达成一致，如果迫切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卫生工作者、老年人仅仅因为出生在‘错误’的地方而无法获得疫苗、面临生命威胁，那将是可怕和不正义的。”
克雷默表示，高收入国家将最先对疫苗生产进行投资，然后发展到中等收入国家，但越来越多的国家正在决定进行这项投资。在这一过程中，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多边金融机构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牛津大学詹纳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表示，由该机构研发的新冠疫苗在接受测试的志愿者中间产生了强有力的免疫反应。
克雷默：“现在是各国承受巨大财务压力的时候，它们可能需要为此融资。世界银行决定向各国提供最多120亿美元的贷款来购买疫苗，这非常重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作用是什么？该组织正在向各国提供贷款，以帮助他们应对新冠大流行的后果。从历史上看，基金组织有时会说：‘好吧，我们会贷款给您，但我们希望看到您削减国内支出。’如果基金组织正在考虑对有关国家的支出提供建议，那么投资于扩大疫苗生产似乎是非常必要的，不仅从健康的角度来看，甚至从纯粹的经济角度来看。这些投资将带来足够高的回报，它们是值得的。”
张立，联合国纽约总部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