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经济学家洪平凡分析2016世界经济状况 预测2017经济不确定因素和风险(21:41)

联合国经济学家洪平凡分析2016世界经济状况 预测2017经济不确定因素和风险(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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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1月17日在纽约总部发布了其年度旗舰报告《2017年世界经济形势与展望》。这份报告显示,2016年世界经济增长速度是2009年大衰退以来最低的,而且这种形势在2017年也不可能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世界经济低迷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英国退出欧盟和美国总统特朗普的政策倾向又会对世界经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各国决策者应该采取什么样应对政策?就此,联合国新闻的黄莉玲采访了经济学家、经社事务部发展政策研究司司长洪平凡博士。

记者:回顾刚刚过去的2016年,世界经济的总体状况是什么样的?

洪平凡:世界经济在2016年的趋势可以用“五低二高”来概括, 即:低经济增长、低国际贸易流量、低通货膨胀、低投资增长、低利率。两高指的是高债务水平,高度依赖货币政策。

2016年世界经济增长速度估计仅为2.2%,是2009年大衰退以来最低的增长率。全球贸易量在2016年只增长了1.2%,处于历史低水平。全球平均通货膨胀率在2016年也只有为2.4%。投资增长在许多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明显放缓。

一些发达国家的中央银行把政策利率降为史无前例的负值。大部分发展中国家中央银行的政策利率也处于他们自己的历史低位。同时,资本市场政府债券的长期利率在2016年创下历史新低。

世界各国债务普遍上升。大部分国家高度依赖货币政策。

记者:2016年世界经济增长疲软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洪平凡:造成世界经济增长疲软的主要原因比较复杂。过去几年世界各国实体经济投资增长下滑是造成目前以及今后几年世界经济增长低迷的直接因素之一。投资不足直接影响技术创新、劳动力技能和基础设施,从而导致大多数国家劳动生产率增长明显放缓。例如, 在发达国家中,在1980-2010年30年期间,美国劳动生产率平均增长1.6%,日本1.5%,欧洲 1.3%。 但在2011-2016年期间,美国的劳动生产率平均增长0.6%, 日本0.4%,欧洲 0.5%;都分别下降了近三分之二。新兴经济和发展中国家目前的劳动生产率增长比过去30年的平均下降了一半。

此外,全球贸易大幅度减速也是世界经济增长疲软的一个因素,但同时也是经济增长缓慢的一个症状。

记者:去年,各国中央银行的利率普遍很低,有一些国家甚至为负值,这些政策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经济效果,现在看来是否产生了预期结果呢?

洪平凡:欧洲和日本一些发达国家实行的负利率货币政策其作用仍有待实践证明。从短期来看,采取负利率之后,这些国家货币市场和商业银行的短期信贷短率也随之有所下降。负利率政策也降低了一些长期信贷利率。但有些商业银行反而提高了房贷利率,为了弥补负利率政策导致利润空间的下降。负利率政策并没有能够有效降低通货紧缩风险。

此外,商业银行,特别是零售银行,不可能将储蓄利率降为负值,因此负利率政策严重挤压银行利润,威胁一些银行的生存。一些非银行金融机构,特别是主要依靠政府债券收益的机构,包括退休基金,主权基金,保险基金,负利率对它们的影响是非常严重的。

总之,负利率政策不是长久之计。

记者:刚才您还提到了世界各国的债务普遍上升,与国内生产总值之比达到了历史高位。这是否意味着发生金融动荡、甚至是金融危机的风险在增大呢?

洪平凡:这要区别看待。发达国家政府债务处于历史高位。而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企业债务上升很快。债务实际上是把“双刃剑”。如果使用得当,政府债务可以刺激经济增长,稳定宏观经济;企业债务可以增加企业投资,提高盈利;居民债务可以帮助居民更有效配置储蓄和消费。 但是如果使用不当,债务则是金融危机的根源。 关键是债务要“适度”。

目前国际关注的焦点转移到中国企业债务。中国企业债务占GDP比重已经上升到160%, 明显高于许多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水平。中国企业债务风险直接影响银行风险。中国企业债务风险上升同时加大了债券市场和股市风险。中国企业债券发行在过去一年多明显上升,特别是房地产、矿产和制造业企业。但是,债券市场的风险溢价仍然很低,似乎并没有能够反映这些企业的风险。其原因之一可能是市场认为政府会最终担保一些企业的债务。     

中国企业债务风险的确不容忽视,但大多数国际机构认为,并不意味着一定会爆发债务危机。政府仍然有能力控制有序的债务重组。

记者:请展望2017年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以及最不发达国家的经济前景?

洪平凡:我们预计世界经济“五低二高”的局面在2017年将略有改善,但不可能发生根本性转变。全球经济增长预计在2017年增长2.7%,高于2016年的2.2%。但这主要反映一些在过去两年处于衰退的经济体,例如巴西和俄罗斯,将于2017年企稳,并不表示全球经济将会发生转折性的强劲增长。

从主要发达国家来看,美国经济预计2017年增长1.9%,高于2016年1.5%的增长率。

我们预计欧洲2017年增长1.8%,与2016年基本持平。 欧洲量化宽松还将继续刺激经济。就业和消费将继续缓慢改善。英国退出欧盟的过程在今后两年仍然将对经济产生负面影响。

日本经济预计在2017年增长0.9%,高于2016年0.6%的增值率。

在发展中国家中,预计东亚在2017年增长5.6%。过去几年的增长下滑得

到了遏到,开始企稳。其中,中国在2017年预计增长6.5%。南亚已成为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地区,预计2017年增长6.9%。其中,印度经济增速已经超过了中国,预计在2017年增长7.7%。

非洲经济增长在2016年只有1.6%,但随着石油和其它一些初级产品价格的回升,预计2017年增长3.2%。

西亚经济仍然遭受着低石油价格和区域武装冲突的影响,预计2017年增长2.2%。

拉美经济在持续两年衰退之后,预计2017年可以恢复增长1.3%。

俄罗斯经济随着石油价格的回升也将从过去连续两年的衰退中企稳,在2017年恢复1.0%左右的增长。

记者:报告指出,按照现在的发展速度,最不发达国家在2030年之前仍有35%的人口不可能摆脱极端贫困。要进一步改善最不发达国家的经济状况,帮助他们实现消除贫困的可持续发展目标,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呢?

洪平凡:全球有50个国家被联合国列为最不发达国家,享有特定的国际贸易和资金方面的援助。联合国在2015年推出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中给最不发达国家确立了7%的增长指标。

这些国家预计在2017年增长5.2%。所以在近期内仍低于可持续发展目标中设定的增长目标。同时,这些国家的底增长也无法保证在医疗保健、教育、社会保障和应对气候变化等方面所需要的资源。

在目前的经济增长趋势下,最不发达国家近35%的人口可能在2030年之前仍然处于极端贫困状态,无法实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中确立的在2030年之前消除极端贫困的指标。所以要帮助这些国家消除贫困以及其他一些可持续发展目标,联合国以及世界其他国家应当加大对最不发达国家的经济、贸易以及投资等各方面的援助。

记者:造成2017年全球经济增长前景的一些不确定性和风险因素有哪些?

洪平凡:不确定因素和风险我们在报告中列出了七、八个。美联储在未来继续加息的时间点和路径仍不确定。美国与其他主要经济体的利率差继续扩大,可能触发金融波动,导致流入发展中经济体的资本发生逆转,迫使其它货币贬值。这将进一步加剧一些发展中国家债务违约率上升,提高发展中国家借款成本,增加这些国家去杠杆压力,加大银行风险。

同时,新一届美国政府有关国际贸易、移民和气候变化等重要政策方向的改变仍然面临不确定性。此外,英国脱离欧盟的决定带来的风险仍然存在。

记者:请您分析以下,英国公投退出欧盟的决定会对经济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洪平凡:英国要真正脱离欧盟,要首先正式启动“里斯本条约”第50条。根据这一条款,将与欧盟进行两年的谈判。谈判的内容将涉及英国与欧盟之间未来在贸易、金融和移民安排等方面的问题。其谈判结果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伦敦在银行业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在跨国借贷、批发银行、利率交易、欧洲股票交易和外汇交易等方面占据很高的全球份额。 一旦退欧谈判改变英国与欧盟在金融交易方面的条例,双方的金融体系都将受到很大的影响。

同时,退欧谈判本身的复杂过程可能会冲击投资者和消费者的信心。英国推欧谈判的结果还将影响其它欧盟成员国对欧盟的信心,对欧盟的治理结构产生影响。

记者:那么,从美国来讲,美国总统特朗普从竞选开始以来,从他的一些言论当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在经济上的一些政策倾向,从这些倾向来看,您能跟我们分析一下他的政策会对美国和世界经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洪平凡:从特朗普在竞选时提出的一系列政策理念来看,显然与前几届美国政府的政策理念有很大差异,有些甚至是背道而驰。他如果真正去推行这些政策必将对美国和世界的经济以及政治格局带来巨大冲击。但是,他是否会极力推动这些政策理念,能否得到他内阁成员和国会的支持,最终有多少政策能落实,以及其他国家如何与特朗普新政府博弈,都存在很多不确定性和风险。目前定量分析特朗普政策对世界经济的影响还为时过早。

此外,他提出的一些政策对经济的影响可能会相互抵消。例如,他的减税政策,加大基础设施投资,和减少金融监管等政策在短期可以刺激经济增长。但是,他提出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和限制移民的政策显然会抑制经济增长。如果其他国家对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采取相应的报复性措施,那么世界贸易和经济必将遭受严重打击。

记者:在2016年我们还经常在媒体上提到“黑天鹅事件”,把英国脱欧和特朗普当选总统都称做黑天鹅事件。这种说法科学吗?

洪平凡:这种说法不是很科学。金融界所定义的“黑天鹅”事件有三个特征:第一,事前根据现有信息不可判断其发生的概率,或发生的概率小到忽略不计;第二个特征,事件发生后产生巨大经济和社会影响;第三个特征是事后分析有会发现其发生的必然性。

英国公投之前,其退欧结果的概率显然不是小到忽略不计。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它的概率事前也不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很多人认为2016年“黑天鹅满天飞”,这实际上是对“黑天鹅”理论的误解和滥用,其结果可能是导致人们对未来可能发生的真正具有“黑天鹅”性质的事件的风险掉以轻心。

记者:面对当前的世界经济形势,联合国有什么样的建议?

洪平凡:在联合国的报告中,我们提到,世界经济需要更平衡的政策组合,避免过度依赖货币政策。为了使全球经济在中期内恢复稳健增长,解决有关可持续发展方面的社会和环境问题,决策者需要更加平衡的政策方针。除了更有效地利用财政政策外,全面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不能只依赖需求侧的管理,还需要确保宏观经济政策与结构改革和其它一些政策的充分结合,以解决贫困、不平等和气候变化等问题。

当然,各国需要更全面的政策工具,也要根据各自情况进行调整。例如,结构改革可以包括更广泛地使用收入政策来解决不平等问题。推动积极的劳动力市场政策来支持就业。还可以采取有效的金融监管和激励措施调动资源,鼓励在基础设施、社会服务和绿色技术等领域的投资。

此外,增加对教育、职业培训和研发设施的投资可以促进劳动力技能和创新。应鼓励建立一个与可持续发展相协调的具有活力的商业环境,这包括包容性融资渠道、透明的行政程序和有效监管框架。

联合国报告建议在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框架下加强国际政策协调。政策协调的内容包括,确保贸易政策、投资政策和其他公共政策之间的一致性和互补性,更好地使多边贸易体系与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保持一致,确保包容性增长和人人有体面的工作。

需要一个透明的国际服务性贸易市场,尤其要促进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服务性贸易供应商在国际市场的参与度。

另外,各国还需要共同合作,以减少巨大的贸易融资缺口,特别是在非洲的最贫穷国家、亚洲发展中国家和全球小岛屿发展中国家。为了确保全球贸易体系能解决发展问题,世界贸易组织应发挥更大的作用。

各国在许多其他领域也需要进一步开展合作,包括加快清洁技术转让;支持气候融资;扩大国际公共财政和官方发展援助;加强国际税务合作和解决非法资金流动;以及协调应对大规模难民和移徙所构成的挑战等等。

以上是黄莉玲在联合国纽约总部就《2017年世界经济形势与展望》报告采访经社事务部发展政策研究司司长洪平凡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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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国经济与社会事务部发展政策研究司司长洪平凡 联合国图片